——读田肃的山水画

             

邬 建

 

 

田肃的山水画以墨胜，墨彩光华，究其背后乃气正。

“气”是中国人特有的思维方式，在中国哲学思想史上，是一个贯穿始终而又内涵十分丰富的基本范畴。许慎《说文解字》云：“气、云气也”。又《庄子·知北游》：“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故曰通天下一气耳。”老子则说“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从而认定阴阳二气的对立统一规律是存在于万物中的普通规律，这个规律即是“道”。也就是说由“气”之阴阳两个方面共融而化生宇宙万物，气的运行就是“道”，道存在于宇宙一切有机的生命体之中，一切生命体由于有“气”而存在。由此我们看到这种“气”从具体的自然云气、人身气脉等而进一步扩大内涵，升华为一种构成宇宙万物、万象、万态的有形无形的生命原质、生命现象。“气”的思想，在儒家则延伸到人生的修养，从而扩展了“气”作为人生境界乃至道德境界的丰富内涵。比如《孟子·公孙丑上》：“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中国山水画的生成发展同中国哲学这种“气”的思想是密不可分的，从本体上看，山水画家无论是自我修养，还是观物取象乃至落墨挥毫，最终都落实在对这种“气”的体认和能动把握之上。

田肃2007年通过激烈的竞争考入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院贾又福山水画工作室精英班，当时给我的印象是他的素描基本功很扎实，人很朴厚、真诚，在社会上闯荡多年，还能有这样的功夫，确实少见，因此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来上课时，我总好喝他的茶，自然和他就多聊了些，他在社会上经历了很多之后，又重拾起笔墨丹青，又重新开拓心底保留下来的那片净土，因之他很虔诚的对待艺术，他能全心全意的投入其中，他的用功和刻苦，由此而进步之快，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这种进步得益于他来自社会的摔打、来自于人生的锤炼，来自于对自己内心不断地涵养化育以及由此形成的田肃独特的个性气质。

沈宗骞《芥舟学画编》云：“天下之物本气之所积而成，即如山水自重岗复岭以至一木一石，无不有生气贯乎其间，是以繁而不乱，少而不枯，合之则统相联属，分之又各自成形。万物不一状，万变不一相，总之统乎气以呈其活动之趣者，是即所谓势也。论六法者首曰气韵生动，盖即指此。”沈宗骞在这里说明了天地间的一山一水、一木一石，皆由气之积聚而成，气之运行不同、由阴阳二气所化生出的宇宙万物也就“不一状”“不一相”，但他们确是互相联系的，不可截然分割的，因为他们都是由气所化生的。田肃把握了中国哲学的这种“气”的思想，因而能够将他对生活、对社会、对人生的理解转化为对无限的大自然的理解，转化为对山水画艺术规律以及对笔墨语言形式的理解，他能够自然地将自我同宇宙万物的生命气息相沟通、相鼓荡，将自我的气质生命投住于宇宙万物之上，感受、把握宇宙万物一呼一吸的生命律动，并把这种生命的节奏转注到自己的一笔一画、一点一线之中，因之，在田肃的山水画中，用笔讲究笔到气到，气到力到。无论是点还是线，都以中锋用笔为主，从而使“气”蓄于线条之内，用笔慢而从容，凝重而不板滞，往往有力透纸背之感。用笔用墨，是中国画的技法核心，而这其中的宗旨就是通过笔墨的无数次反复演炼，而使笔墨有“气”，这也是作为一个中国画者的终身必修之课，中国画的全部技能技巧，都包含在这种笔墨所含的“气息”之中，从田肃山水画的层层点染、多遍复加中能看到他抓住了中国画笔墨的根本，他也正是在此处用功着力。田肃山水画中的山水、树石等艺术形象都是用有气势的笔墨塑造出来的，这种艺术形象因之才能够鲜活，才能具有无穷的生命力，因而，田肃的山水画才能结构出自己的独特空间，才能够阐发我们无尽的思虑。

正是因为个人的精神气质不同，文化品格相殊，对自然万物的观照、领悟亦不同，由此形成各自不同的意，意的不同造成气的相异，落实在具体的笔墨实践中，形成各自不同的艺术风彩。田肃山水画所呈现出来的宁静、肃穆、浑厚、温润，也正是因为田肃个人独特的“意气”使然。田肃的墨之华归之于他的气息醇正，归之于他对人生之真，对自然之真，对艺术之真。

 

 

 

2009-3-22于东四八条

 

 

 

 

邬建：郑州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副院长

中国艺术研究院贾又福工作室指导教师

中央美术学院贾又福工作室指导教师